《潮神》全景伍子胥

第三十八章

（1）伍子胥成功救出即将被祭天的文之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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骈马车驶至背巷二十六号，要离未等马车停稳便跳了下来，直奔草堂卧室喊道：“瞽公，瞽公，文大人被伍大哥救出来了！”

腾地，瞽公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，睁开无晶的白眼珠，颤声地说：“真的？”

要离：“瞽公，是真的！伍大哥在今天的朝聘纳贡现场被授予了明辅上将军，他向天子求情，从而文大人得到了赦免！”

瞽公：“明辅上将军为何职？皇上竟然答应了子胥的请求？”

要离侧头看着伍之鸡，子鸡说：“瞽公，明辅上将军是这次纳贡的监督官。有辨明是非，秉公执法的权力，各诸侯国献贡罚于不罚全听他的！”

瞽公：“子胥无官无爵，怎么一下就做到了明辅上将军？”

伍之鸡：“通过文庙举鼎，庙前答题，我二哥脱颖而出，被皇上任命为明辅，赐尚方宝剑。所以他的请求言出如山，皇上不得不听！”

瞽公一下沉默下来。

伍之鸡仍在说：“我讲过我二哥是我祖父最看重的孙子，他一定会全力营救文大人！”

瞽公怔怔发愣，似乎在想着什么。

要离见此对他的朋友说：“小凡，谢谢帮我照顾瞽公！”

小凡：“要离哥，药我已煎好，可瞽公就是不喝！这不，放在这里都要凉了。”

要离：“来，我来喂药！”

小凡：“要离哥，没事我就走了？”

要离：“好，你去吧！”

伍之鸡向小凡点点头。小凡离开了瞽公家。

这时，瞽公开口问：“子鸡，你二哥怎么没有回来？”

伍之鸡：“现在朝聘纳贡尚未结束，我与小离子先回来告诉你好消息的。估计我二哥会参加献赋后的庆功宴，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。瞽公，你先喝药，我去弄点吃的，已快到未时了，你老早已饥饿了。”

瞽公：“不急，我就想等你二哥回来，想告诉你俩一些我心中的秘密……”

伍之鸡：“瞽公，你有什么事，那就先告诉我？”

瞽公摇摇头。

伍之鸡见瞽公为难，便说：“瞽公，那就不说！小离子，你喂药，我出去买点吃的回来。”说完，走出了堂屋。

要离端起药碗说：“瞽公，来喝药？”

瞽公推开碗，说：“小离子，你瞽公时日不多了，喝了也无用。你让我躺一会儿好吗？”

要离放下药碗，扶着瞽公躺下，然后转过头，只见他两眼滚下了两行热泪。

夜深，背巷传来琴声，引得二十六号院前围了一大群人。一骑一车缓缓驶来，驾车的文之仪对骑马的伍员说：“这是瞽公的琴声！”

伍员担忧的问车上的医和：“医和大人，这会不会是……”

医和：“亢奋，重温过去的事，有可能是回光返照！”

伍员：“那能维持多长时间呢？”

医和：“就两三天的事吧！”

伍员蹬下马，牵着马往前走至二十六号，邻里见有马有车要进院门纷纷让开。车马进到院中，伍员扶着医和下车。要离从堂屋出来，对文之仪、伍员说：“文大人，伍大哥，你们来啦？瞽公很兴奋，一直在弹琴！”

文之仪先行至堂屋，致以大礼道：“瞽公，文之仪给您老稽首了。这次之仪出事，让您老担心了！”

瞽公并未停止演奏，说：“之仪，你坐！”

伍员同医和进来，伍员稽首道：“瞽公，子胥为你请来了天下名医医和，让他为你切切脉？”

瞽公停下弹拨，饶有兴致地说：“子胥，你会吹箫？我们合奏一首《诗经·王风·采葛》如何？”

医和：“子胥，不能让他再弹琴啦！”

伍员：“瞽公，夜深人静，打扰邻里可不好。明天子胥一定陪你合奏一曲如何？来，让医和帮你切切脉？”

瞽公倔犟地：“子胥，我觉得我的精神比任何时候都好，你就陪我演奏一首怎样？”

伍员看着医和，医和摇摇头，对瞽公说：“老人家，过分兴奋对你的身体是有害的！来，我帮你切切脉？”

瞽公：“冲着你是天下名医，那就让你把把脉，我身体好着呢！”

要离赶紧把案几上古琴端走，伍之鸡把脉枕放上，又端来杌子，对医和说：“医和大人，请！”

医和仔细的切过脉后站起身。瞽公却说：“医和，我瞎子应该没问题吧？”

医和走出堂屋，对跟上来的伍员说：“正如你所说，脉跳虚无，命不久矣。今日这种现象是明显的回光返照，已无药物可续。子胥，准备后事吧！”

文之仪：“医和大人，他能挺过明天吗？明天是祭天大典，周天子点名要我俩参加，这如何是好？”

医和：“这样，我为他施以针灸，明晚之前应该没有问题！”

文之仪：“那太好了！谢谢你，医和大人！”

医和：“那我去施针！”

三人走进堂屋……

冬至，清晨。王城南郊广场，场中三层圆形圜丘祭坛。

辰时，整点响起钟声，噹！噹！噹！鼓声敲响，咚！咚！咚！

犀角、长号随即吹响。

钟鼓齐鸣，号角嘹亮。彩旗飞舞，锣鼓喧天。

天子率诸侯使臣及百官步上红色地毯，伍员作为明辅也有幸参与其中，到达圜丘祭坛。圜丘是一座圆形祭坛，预示天圆地方，圜同圆，圆形象征天的形象。圜丘祀天，为一年之中最隆重的祭天大典。

今日周景王身穿大裘，内着衮服，头戴前后垂有十二旒的冠冕，腰间插大圭，手持镇圭，面向西方立于圜丘东南侧。

这时，鼓乐齐鸣，司仪大喊：“一拜天，祈求来年风调雨顺——”

天子、诸侯使臣及百官跪拜。

司仪：“二拜地，祈求来年五谷丰登——”

天子、诸侯使臣及百官跪拜。

司仪：“再拜祖宗，祈求国运昌盛福祚绵长——”

天子、诸侯使臣及百官再次跪拜。

司仪：“天帝将降临享祭——”

天子、诸侯使臣及百官又一次跪下。

司仪：“献牺牲——”

司随牵着一头披着彩绣的色纯牷(quán)牛走向天子，景王接过缰绳牵着牷牛走到台阶，向天呼道：“天帝，这是献给主宰万物生灵的牺牲，宰它祈禳！”

圜丘台下，屠夫椎牛放血，司随们抬着整只牺牲，步上圜丘，架在柴垛上，同时放上玉璧、玉圭、缯帛等祭品。周景王点燃积柴，烟火高高地升腾于天。瞬间，刺鼻气味飘散，燔燎使天子嗅到了气味。

文之仪悄声的对伍员说：“这就是用整只牺牲祭天的燔燎！”

伍员：“商代最盛行燔燎，一般用百头牷牛，有的甚至达到千头。今见周王室仅以一头牺牲燔燎，可见王室一落千丈，日益衰败！”

此时，乐声又起，司仪大喊：“迎接“尸”登上圜丘——”

尸走上圜丘祭坛，然后就坐，面前陈放玉璧、鼎、簋、簠等各种盛放祭品的礼器。这时，景王先向尸献上牺牲的鲜血，再进献五种不同质量的酒。

文之仪对伍员说：“尸由优伶扮饰，作为天帝的化身，代表天地接受祭享。天子陛下开始向尸献上牛血，然后进献五种不同的酒，这叫五齐。你看，前两次献酒后要进献全牲，大羹肉汁，铏（xíng）羹加盐的菜汁。第四次献酒后，尸用三种酒答谢祭献的天子，这叫胙。”

周景王接过尸答谢的酒，饮毕。音乐响起，舞队走上圜丘，开始翩翩起舞。天子居然参与舞队，跳起《云门》之舞。

文之仪说：“这《云门》之舞乃是黄帝时的乐舞！”

伍员：“祭典之时跳起《云门》之舞，场面热烈，气氛高涨。可惜东周礼乐崩坏，甚是让人叹息！”

文之仪：“希望周景王能借此次祭天大典，改革金融，重振大周王朝！”

司仪：“尸向周天子赐嘏(gǔ)——”

伍员对文之仪说：“赐嘏，这我懂。就是赐福于天子陛下，也叫作饮福！”

文之仪：“对！还有最后一项，冬至祭天大典就将结束！”

司仪：“周天子向祭祀者赐酒醴、胙肉——”

文之仪：“天子把祭祀用的酒醴，牲肉赠给宗室、诸侯使臣、百官，让大家分享祭祀带来的福分。而这种牲肉，称着‘赐胙’。”

伍员笑道：“这种大块水煮白肉，无盐无味，难吃死了！还称赐胙？”

文之仪：“想到漂着白沫的胙肉就想作呕！”说完，掩口而笑。

听到笑声，大家把目光一齐投向他俩。

司仪：“祭天大典到此结束——”

背巷二十六号，一骑一车驶进小院。伍员蹬下马，从车上扶下季札和晏婴。伍之鸡、要离在堂门口迎候来访的客人，文之仪跳下驾台说：“草屋简陋，降尊临卑，还望两位大人不必介意？”

季札：“怎会呢？我家小院也不过如此！”

晏婴：“文大人客气！”

文之仪：“那就好，那就好！请！”

伍之鸡先行进到堂屋对瞽公说：“瞽公，齐相晏婴和吴国大儒季札来看你了！”

瞽公惊喜的拄着竹杖站起身说：“两位大人屈尊舍下，真是蓬荜生辉，幸哉幸哉！”

晏婴稽首道：“老人家是闻名遐迩的师德，琴声比肩师旷，仲平早有耳闻，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！”

瞽公：“齐相赞誉，实在折煞瞎子了！老朽焉能与师旷比肩？真是汗颜！”

季札稽首道：“先生莫要谦虚，季札向您老请安了！记得我出生时你就早已闻名荆蛮。五岁那年，我父寿梦专程带我去楚国，向你学习乐理并练习古琴，你老还记得我吗？”

瞽公吃惊地：“你是小季子？你学了不到十天，你父亲就把你带回了吴国。怎么，你现在还能认出我？”

季札：“当然！前有乐尹单，后有师旷。经齐相一提你是闻名遐迩的师德，让我联想到我的授琴先生字德甲。你不就是我的先生伍单老师吗？不就是伍参之子，伍举之兄吗？”说完，掸掸长袍，屈膝一拜说：“先生受弟子一拜！”

瞽公：“北有孔子，南有季子，天下大儒。我瞽公如何受得了如此大礼？快快请起！”

季子站起身唤道：“伍子胥、伍之鸡，快来拜见你的伯祖公！”

伍员、伍之鸡扑通一跪，连叩三个响头，哭喊道：“伯祖公——”

瞽公把竹杖一扔，双手抱着伍员、伍之鸡，老泪纵横的喊道：“我的侄孙！我的亲人！今天我们终于相认了！多少次我都想开口，多少次我又不敢开口。伯公坎坷的经历，悲惨的命运，心酸的往事，你叫我如何面对我的亲人？我暗自悲伤，暗自惆怅，暗自想着那天西归前能够相认、想见、相拥！我瞎子终于拨云见日，梦想成真了！”说完，嚎啕大哭。

在场的人无不唏嘘流泪，要离更是泣不成声。晏婴抹去眼泪，走上前劝道：“瞽公，亲人相见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，怎么大家都哭成了泪人，这可不是瞽公的性格？”

瞽公用袖擦了一下眼泪说：“是啊是啊，我们应该高兴才对！小离子，把绕梁古琴搬出来，在场的各位大人都是鼓琴高手，大家来演奏一段曲目。小季子，你的悟性最高，弹一首曲子让老朽听听？”

季札双手一摇，说：“不不！先生，季子曾发过毒誓，子终将不抚于琴，除非钱塘之潮倒崩！评琴可以，让我弹琴实难从命！”

瞽公：“那就齐相来一首？”

晏婴笑道：“我呀？瞽公放过我吧，我是半桶子水，半生不熟，弹起琴来让人昏昏欲睡。瞽公，还是你来演奏一首，听说你昨晚一直弹着琴，兴奋得很？”

瞽公：“之仪，他们不弹，还是你来弹吧？”

伍员抢着说：“伯祖公，为了弥补昨天未能与你合奏《诗经·采葛》的遗憾。今日我吹箫，你弹琴，来个琴箫合奏，不留遗憾！如何？”

瞽公：“好，这是我的心愿！”

伍员接过伍之鸡拿来铜箫，对瞽公说：“开始吧！”

瞽公弹响琴弦，伍员吹响箫声。琴箫合韵，唯美悠扬，宛如仙乐，迷醉其中。文子仪唱到： 彼采葛兮

一日不见

如三月兮

彼采萧兮

一日不见

如三秋兮

彼采艾兮

一日不见

如三岁兮

当瞽公弹到“如三岁兮”时，手有点不听使唤，他站起身坐在后面的椅子上，对文之仪说：“之仪，你接着弹，让我也听听！”

文之仪点点头，坐到琴架前继续弹奏起来，并演唱了第二遍《采葛》。大家打着节拍跟着哼了起来，伍员边吹箫边流着眼泪，他知道瞽公此刻将油尽灯枯。当琴箫合奏曲尾一结束，伍员上前摇晃着闭着眼睛的瞽公，喊道：“伯祖公！伯祖公！”

瞽公慢慢的睁开了眼，说：“我太幸福了！琴留给恩人文之仪，小离子跟……”“跟”还未说完，头一歪，便溘然长逝。

要离扑上去大哭，喊道：“我哪也不去，我要守孝三年！”

伍之鸡哭道：“伯祖公，你走得太悲催仓促了，我们伍家亲人还未真正团聚呢？”

在场的每个人无不叹息，默默流泪。

一座无字碑坟茔前，文之仪、要离正向离去的一骑一车挥手。伍员勒住烈焰马，大喊：“再见——”

曾昌明创作

伍德强AI图片创作并发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