令尹府,府前一对石狮怒目狰狞张牙舞爪,显出令尹府森严可畏。
楚国大夫伍举身着朝服,步到令尹府前,叩响朱门喊道:“右广大夫伍举求见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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伍举令尹府论理(伍德强AI设计)
朱门启开,观起同家丁走了出来。观起见是伍举,便拱手道:“右广大夫驾到,失敬失敬!”
伍举揣测:“你可是名叫观起的士臣?”
观起:“正是鄙人,伍大夫有何见教?”
伍举眉心一锁,不屑地:“见教谈不上,不过老夫有幸认识于你。”
观起一怔:“我?”
伍举嗡声地说:“快去传话,就说伍举求见令尹大人!”
观起打着哈哈:“伍大夫,真不凑巧,我家老爷此刻正在休息,抱歉抱歉。”
伍举:“老夫有要事求见,汝等还不去传。”
观起:“伍大夫有何事求见,不妨告诉士人,由士人禀告令尹大人如何?”
伍举:“你?”
观起神气地说:“当然是舍下,谁不知相府一切由总管全权处理?”
伍举讥讽道:“国家大事,岂容汝等下人知道?”
观起冷笑道:“区区右广好大口气,居然以国家大事吓我。哼,很好,我可以不闻不问,不过大人为的是国家大事而来,理应在朝上面见我们大人,何必到我们府上来探讨什么国家大事?”
伍举:“汝等可是见我官职小了,不屑参见你们大人?”
观起:“此话倒是明智的很,莫说是阁下,即便是上卿大夫前来,也要先禀后报。”
伍举:“混账话!老夫职位再低,也胜似你们这些奴才。”
观起面色一白,对家丁喊道:“关门!”
伍举用手一推,吼道:“观起你是什么东西,竟敢阻拦老夫?告诉你,今天我伍举来了,就是要见到令尹大人。倘若你们再这样阻止我,老夫可就要闯了?”
观起冷笑道:“嘿,吃了豹子胆,竟敢闯我令尹府?来吧,谅你也没有这个胆量!”
伍举推开家丁,大步往里闯去,并大声说:“莫说你们令尹府,即便是王宫,老夫凭这柄七星龙渊剑也进得去!”
观起一听立时软了下来,赶紧向前堆笑道:“哎呀,伍大夫,何必这样。刚才是我们的不是,惹你老人家生气,这么着,你老在此稍候片刻,士人去看看老大人起来没有?”
伍举:“既然如此,那还不快去。”
观起连连:“是是。”说着返身朝府内奔去。
令尹子南在厢房的榻上闭目养神,宠妾围在他的身边,揉摸的揉摸,捶腿的捶腿。观起奔进厢房,神色慌张地对公子追舒言道:“老大人,不好了,伍举要闯令尹府。”
令尹子南睁开眼,用手撩开众妾,问道:“什么?”
众妾们知趣地退下。
观起:“右广大夫凶神恶煞的在府外,扬言要闯我令尹府。”
令尹子南疑惑地:“伍举?不不,看来又是你们在滋生事端?”
观起:“老大人不信,那你自己去瞧瞧?看他凶巴巴的样子,像是来者不善。”
令尹子南挺起身:“果真如此?”
观起:“谁还敢哄骗老大人。”
令尹子南怒道:“区区右广,竟敢藐视老夫?”
观起火上浇油道:“老大人,他不但小视于你,而且对公室也不放在眼里。他说他有七星龙渊宝剑在手,莫说令尹府,就是王宫也来去自如。看看如此胆大妄为,像是一个下官说的话吗?”
子南大怒:“混账!一介武夫竟敢在我府前撒野,今日我不治他,尚不知我令尹的厉害。去,宣他中堂见!”
观起窃喜,来到房外台阶上,对家丁喊道:“传伍举——”
伍举走进中堂,对令尹拱手道:“下官参见老大人。”
令尹板着脸:“不敢当。”
伍举再拱手:“老大人,今日下官……”
令尹子南打断伍举的话:“慢!老夫问你,今日到府上是诚心而来,还是别有用心?”
伍举:“老大人何故有此一问?下官确实有事求见大人。”
令尹子南:“我是问你是诚心,还是别有用心?”
伍举:“我有要事相告,这于诚心不诚心有何关系?”
令尹子南:“关系大得很。公、卿、大夫、士、庶有着根本的区别,公族大夫与卿大夫也有着等级的不同。伍大夫身为朝廷命官,难道连这些道理都不明白?”
伍举:“下官……”
令尹子南:“对上不恭不敬,就是犯上的表现。”
伍举:“我?”
令尹子南:“方才伍大夫在我府前不甚斯文,老夫就可以认为这不是诚心而来,而是来找茬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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伍举理论(伍德强AI设计)
伍举被子南一顿抢白,换了一种口气说:“令尹大人,下官一心想求见老人,可无端的被府上的士人嘲弄了一番,因此窝火的很。没想到这是冒犯了令尹大人,还望老大人宽恕,恕我无罪?”
令尹子南:“听你如此说来,倒是下人们的不是。不过,令尹相府也是不容侵犯的,国有国法,家有家规,伍大夫凭先王的馈赠,就可以小视我们相府,这也太目中无人了。就凭这一点,老夫就可以把你逮到大司理,给你一个私闯民宅的罪名。算了,老夫也是宽宏大量之人,这次就不计较了。”
伍举越听越气,不由争辩道:“老大人冤枉我了,这都是观起一手挑起的。令尹大人怎能一味指责下官呢?”
令尹子南:“不要讲了,你究竟有何事找老夫?”
伍举:“下官求见老大人,实有要事相告,否则也不会登门造访。”
令尹子南:“好吧,你说?”
伍举以目视观起。
令尹子南吩咐观起:“你下去。”观起退出了中堂。
伍举见观起已走,说:“老大人,下官身卑职微,到你这里来也是万般无奈呀。”
令尹子南:“到底什么事?”
伍举:“事情说简单也简单,老大人听了一定要沉得住气。否则,下官宁可不说。”
令尹子南:“噢,这么说此事与老夫有关?”
伍举:“非但有关,而且 对老大人十分不利。”
令尹子南:“对我?”
伍举:“嗯,不利。一人有罪,祸及九族;一方有灾,祸及四邻。”
令尹子南纵声大笑:“你这不是吓我?”
伍举:“老大人,下官怎敢吓你。我问你,观起可是你的家臣?”
令尹子南:“不错!”
伍举:“既然是你的家臣,那么士人犯罪,必定罪与主人。”
令尹子南:“你说什么,莫名其妙?”
伍举:“观起已犯下不赦之罪,其死当万劫难逃,可惜老大人还蒙在鼓里。”
令尹子南:“什么不赦之罪,耸人听闻?伍举,你是不是在此要挟老夫,老夫可不吃这一套。”
伍举:“老大人,观起为人你是最清楚不过,他不仅贿赂你马匹,把你的舆车装饰的豪华别致。而他自己超越士族的权限,拥有骏马十几匹。”
令尹子南:“这有什么了不起?”
伍举:“你听我说完,这是其罪一也,二是倚仗老大人的名声,肆虐乡里,胡作非为。”
令尹子南:“哟,好大的帽子。你有什么凭据?”
伍举:“受其害者比比皆是。他纵马扰乱市街,踏伤国人,更有甚的是竟敢犯我卿族家眷。在郊外用马撞我儿车驾,推我儿于于道沟,摔伤我儿,使骖马受惊狂奔起来,儿媳也由此早产,若不是我及时赶到,那车翻人亡,后果不堪设想。有此两条罪状,其死罪岂可赦也。古人云‘子不教,父之过;奴不训,主之舛。’老大人怕是难脱这个干系吧?”
令尹子南:“依你所说,观起纵然犯罪,乃是老夫唆使的,其罪由老夫来担?”
伍举:“我并没有这样说,只不过是提醒老大人,观起之所以这样胆大妄为,是因为有了你这棵大树好遮荫。当然束士不严,必然小人得志,而小人得志,势必祸乱百姓。如今楚王肃政,整治乡党,而观起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,公然违反楚国法度,追究起来必定要牵连老大人。因此老大人应当机立断,除去这颗毒瘤,这样才能显出你老善恶分明,不徇私情。老大人请三思啊?”
令尹子南无言以对,怔怔发愣。
这时,一直在户外偷听的观起奔进来,扑倒在公子追舒的面前,呼道:“老大人,冤枉啊!这都是他精心编造出来的,他是想挑唆你我的关系,以至达到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。你老想想,他伍举入朝多年,一直得不到重用,如今楚王肃政正好借此机会扳倒老大人,来作为加官进爵的阶梯。老大人,千万不要听他的妖惑,这是一箭双雕哇!”
伍举大怒:“你这畜生!竟敢造谣生事,我宰了你!”说着,拔出宝剑。
令尹子南喝住:“伍举!老夫还没发话,你就敢在我面前动刀动枪,难道你眼里真没有老夫?”
伍举:“你看他血口喷人,信口雌黄,不宰了这个畜生,难消我心头之恨!”
观起:“老大人,我跟你走南闯北,从无到有,三十多年过来了,难道我会做对不起你老的事吗?他伍举不是一心想往上爬,怎会欺负到我们门下指东道西呢?这不是明摆着要对老大人下手吗?”
令尹子南经观起这一挑拨,大怒:“来人,把伍举轰出去!”
家丁一拥而上,推推搡搡地把伍举赶出了中堂。伍举站在院中痛苦万状,对天呼道:“令尹啊令尹!怨不得伍举,你的死期到啦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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伍举上谏令尹子(伍德强改编)
王宫内廷,伍举随莫敖屈建一起觐见了楚国大王楚子昭。
屈建稽首:“臣子木叩见大王!”
伍举接着稽首:“臣椒举叩见大王!”
楚王:“爱卿平身。”
屈建伍举齐道:“谢大王!”
楚王:“二卿有何事须内廷求见,不妨奏来?”
屈建对伍举轻声地说:“还是你先上奏吧?”
伍举点点头,对楚王说:“大王,微臣身居下位,本不该由我越级上奏,但出于对国家的安宁,社稷的稳定,微臣不得不斗胆启奏大王,望大王谅之。”
楚王:“究竟何事?大胆奏。”
伍举:“喏。上卿大夫公子追舒身为朝廷重臣,理应严于律己,奉公守法,可他竟敢不顾大王的三申五令,私下接受别人的贿赂,并纵容下人扰乱市曹,使得国人一片胥怨。”
楚王:“什么?细细道来。”
伍举:“令尹子南私下接受他的家臣观起从北狄搞来的马匹,并把他的马车装饰的豪华簇新,以六乘牵引,赛过公族的马车,犯下了贿赂罪和侵权罪。另外又放纵士人观起,在方城之内骑马横冲直撞,踏伤路人,犯下了纵容罪。”
楚王:“哦,竟有此事?”
屈建:“大王,子南的家臣观起还在郊外驱马撞伍氏车驾,并恶意的推伍举儿子子奢于道沟,使其摔伤;以致骖马受惊发狂,他的儿媳也因此早产,差点毁了两条人命。椒举为此事上令尹府论理,公子追舒不但不处置观起,还把椒举轰出了府门。”
楚王怒道:“想不到令尹子南如此狂妄,视我国法于不顾,真是大逆不道!”
屈建:“现时大王提出肃政,而令尹大人公然违反楚国的法度,这是明知故犯,执法犯法。大王,对此千万不可姑息,要为社稷作想,主持公道,否则肃政只是一句空话。”
楚王叹道:“唉,子南啊子南,寡人悔不听公子贞的话,把国家的重任托付于你,而你不但不能为孤王排忧解难,还尽跟我出乱子。此事既出,真叫我左右为难啊。”
屈建:“先令尹公子贞,有过不可重用之说,大王违其言而用之,是用人不当。如今他触犯法律,大王可不能心慈手软啰!”
楚王:“唉,难办哟。”
屈建:“千里之堤,溃在蚁穴。大王如不加追究,那么肃政焉能持续?众卿焉能慑服?百姓焉能无怨言呢?”
楚王:“子南功大于过,又与寡人情同手足,虽然眼下触犯法律,寡人怎忍心痛下杀戮,你叫我如何是好?”
屈建:“姑息一人,而得罪举国黎民,这于国于民何益?社稷安定也将不复存焉!”
楚王摆摆手说:“子木所言极是,容寡人三思……”
宫殿巍峨,楚王凭栏沉思着……
楚王踅回大殿,对侍卫传道:“宣御驾大夫公子弃疾觐见。”
侍卫拱手:“诺。”
楚王:“算了,还是寡人自己前去。你可知道他现在在哪里?”
侍卫:“御驾大夫在厩房司职。”
楚王缓步走出大殿,他见众侍卫紧随其后,不悦地说:“汝等不必护驾,寡人自去便是!”
众侍卫只得驻步。楚王沿着小径来到宫廷厩房。众圉奴见楚王驾到,赶紧匍匐在地。楚王问道:“公子弃疾呢?”
圉奴顿首:“大王,御驾大夫在草料房。”
楚王径直来到草料房向内张望,见公子弃疾正在向匍匐在地的圉奴示范着铡草。他一边铡,一边大声地斥道:“御马乃大王的乘马,系千金名马,汝等奴才不好好饲养,却如此草率用料,御马食之,岂不大损?汝等看着,要这样细细铡碎,不能半点马虎,下次本大人再见你们如此敷衍,那么宫刑处置。”
众圉奴战战兢兢不敢哼声。
楚王怔怔的看着公子弃疾的一举一动,心头一热,不觉泪水淌下。
公子弃疾从铡凳上起身,抬头一看,见楚王站在篱笆外流泪,吃惊地扑通跪下:“臣弃疾罪该万死!惊动圣驾。”
楚王颤声:“爱卿免礼。”
公子弃疾:“大王宣免,臣也不敢言起,臣乱了君臣之礼,真是罪该万死!”
楚王不解地说:“这是为何?”
公子弃疾:“弃疾乃君之臣,臣以君为父事,君召臣,臣势必风行而至,岂有圣驾亲临,使臣失之大礼?何况此地乃圉奴之地,岂是大王所能涉身的?都是因为臣,使王身玷污,弃疾倍受不安,所以不敢言起。”
楚王泪流满面,感动地说:“这都是寡人的过错,臣何罪之有?方才寡人思臣心切,忘了大仪,竟踏入圉奴之地,真是糊涂哇!”
公子弃疾匍匐至楚王的面前说:“大王,请伏在臣的背上,以臣代君之履,离开这肮脏的地方。”
楚王:“好吧。”说着便伏在公子弃疾的背上。
公子弃疾驮着楚王,对下人吩咐:“快去备辇。”
辇车停在厩房外,公子弃疾把楚王驮上车厢上,然后问:“大王,去哪?”
楚王:“安庆宫。”弃疾登上车驾,抖动缰绳,朝安庆宫驶去。
安庆宫,楚王高坐上首,公子弃疾侧席相陪。楚王端起酒爵,对公子弃疾说:“弃疾,寡人想与你对饮三杯如何?”
公子弃疾:“大王恩赐,臣深感荣幸。好,干!”
三盅过后,楚王怔怔的看着公子弃疾,不由潸然泪下。
公子弃疾见楚王又一次洒泪,心中一沉,赶紧离开座席,在楚王面前跪下说:“大王,臣罪该万死,敢问大王有何伤心之事?”
楚王:“弃疾,你是个聪明人。寡人心中确实有事,所以今天请你来,就是想告诉你,寡人之所以流泪的原因。”
公子弃疾:“自从臣见到大王后,大王在臣的面前已经哭过三次了。以大王至高无上的尊严,在臣子面前流泪,不是伤心欲绝的事,是绝不会轻易落泪的。所以我想大王一定是为谁而哭吧?”
楚王:“你猜得对!你的父亲一向刚愎自用,目空一切,这是你平时知道的,如今他违反了国家法令,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,国家准备治他的罪。而寡人又不能庇佑他,赦免他。所以寡人见到你,心中就有说不出的难过,泪水自然而然地流了下来。”
公子弃疾:“既然我父亲犯了死罪,那么就任凭国家去处置他,微臣又有什么好说的呢?”
楚王:“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,你是他的儿子。”
公子弃疾:“违反了国家的法令就得伏法,我又有什么办法呢。”
楚王:“听说你是个孝顺的儿子,假使国家处置了他,你还能留在寡人的身边吗?”
公子弃疾:“杀死他的父亲,而任用他的儿子,这样的臣子,大王还留他何用?我不想再为官了,不过,大王既然把此事告诉了我,我也不会泄露此事,泄露君命,就等于丧失了为臣的气节,国家同样要处置我,所以这也是我不愿意干的。”
楚王:“听你这么说来,寡人更是于心不忍。但国法大于私情,你如此坦然,那么寡人就下定决心了。”
公子弃疾:“但愿以我父之死,能换来楚国的稳定,那弃疾也就死心了。”
楚王诧异地:“你……”
公子弃疾惨笑道:“哀莫大于心死,这是很自然的。”
令尹府,入夜,月上天穹。令尹府厢房灯火通明,从里面传来悠扬的古琴声。
公子弃疾心情沉重地朝厢房走去。他隔着窗牅朝里看去,不禁眉头一皱。只见他父亲公子追舒正与宠妾嬉闹着,操琴女正弹着古琴。一曲终了,子南吩咐操琴女:“再来一曲激昂的。”
操琴女拨动琴弦,铮铮之音如山崩海裂。令尹子南与宠妾的嬉笑声刺人耳膜,公子弃疾扶门欲进欲退。这时,崩的一声弦断曲止。令尹子南大怒,一巴掌打在操琴女的脸上,骂道:“老夫正在兴头上,你这个丧门星怎么把琴弦给弹崩了,这不是给老夫找晦气?滚,都给我滚出去!”
宠妾嗲声:“哟,弦崩了,怎么连我们也牵连上了?”
子南:“你们没一个好东西,还不快滚!”
宠妾与操琴女唯唯诺诺推门而去,公子弃疾闪身于黑暗之中。他站在暗处,注视着怒气冲冲的父亲,轻轻地叹了一口气,转身朝园内走去。他来到池塘边,见水中的月亮一折一折,感情的闸门再也关不住了,泪水刷刷地往下流。他对着月亮念道:“日居月诸,照临下土。乃如之人兮,逝不古处。胡能有定,宁我不顾……”
这时,一个人循着声音朝池塘奔来。他见是公子弃疾,诧异地问道:“公子,深更半夜,你还在背诵诗经?”
公子弃疾别转头,没有理他。观从这才发现公子弃疾满脸泪水,问道:“怎么哭啦,发生了什么事?”
公子弃疾擦了擦眼睛说:“没啥。”
观从:“还说没啥,哪有边念诗边流泪的,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?”
公子弃疾:“说了没有就没有,你何必多问呢?”
观从:“我们是从小无猜的好朋友,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,我好为你出出主意?”
公子弃疾:“你......观从?算了,有些事不甚言明。你别再问了,否则我可要生气了。”
观从:“看来公子对在下还有戒心,好,我不问了。不过我要提醒公子,伴君如伴虎,公子在朝为御驾,一切当心为好。”
公子弃疾:“看你想到哪里去了?”
观从:“在野之人,只能从这方面去想。哦,对了,这几天怎不见你去业师家?老师还常叨念着你,说你忙于朝事,没把功课文章给丢了。”
公子弃疾:“你去告诉申公老大人,就说弟子忙得很,他的教诲,弟子将永世不忘!”
观从:“听你这么说的意思,好像不再去听课了?”
公子弃疾:“看来是去不成了。”
观从诧异的注视着公子弃疾。公子弃疾愧疚的低下了头……
楚宫大殿,御甲林立,刀斧剑戟,一派威严之势。
钟鼓齐鸣,百官持笏入朝,在坍墀前齐齐跪下,见楚王就榻,呼道:“吾王千秋无疆!千秋无疆!千秋无疆!”
楚王:“众卿平身。”百官起身肃立。
楚王:“今日早朝,寡人有一事诏告天下,内侍宣诏。”
内侍展开黄绫宣道:“奉天承运,康王诏书:自楚子即位,四方戢兵,黎民得以安居乐业。吾王居安思危,诏告天下肃政安民,时日初见成效,国势日强,万民归心。然上卿大夫令尹子南居功自傲,枉法败政,私收贿赂,车马奢侈在公室之上,豢养以观起为首的恶棍打手,姑息养奸,祸乱百姓,鱼肉乡里,罪大恶极,死有余辜。为振举朝纲,抚平民愤,吾王正告天下,公子追舒金瓜赐死,士人观起五马分尸,暴尸三日,以儆效尤。钦此!”
令尹子南扑通跪在坍墀前,哭道:“大王,臣罪该万死!但看在先王的份上,拉老朽一把吧?”
楚王掩面道:“子南,你去吧。寡人当以你的俸禄承袭你的后人,别再留恋于世了。”
令尹子南:“大王,罪臣年迈,容我陋室思过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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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王摆摆手:“国法难违,你就安心去吧!”
内侍大声:“还不谢主隆恩!”
令尹子南哽咽:“谢主隆恩!”
内侍呼道:“金瓜手!”
刀斧手把瘫如一团泥的公子追舒拖了下去。满朝文武胆寒心裂,不寒而栗。
申公王寓,王子牟在庠房为众弟子授课。他端坐案前,朗朗有声地读着《诗经·周颂·时迈》“载戢干戈,在櫜弓矢,我求懿德。肆于时夏,允王保之。”读毕,王子牟抬起头对众弟子问道:“诸位弟子,你们都听明白了吗?”
众弟子:“明白了。”
王子牟:“那好,观从,你来解释一下?”
观从:“是,业师。此诗之意就是说:‘把干戈收藏起来,把弓箭也收藏起来,因为我们的君王讲求仁德,凭这点就可以使国家强盛起来,并且使国祚永存下去。”
王子牟:“观从,你很有见解,业师非常满意 。”
观从笑道:“谢业师夸奖。”
王子牟:“诸位弟子,为师今日以《周颂》讲授你们,是此诗符合我们楚国的国情。如今楚王亲政,战事已平。国家要强大就要以仁德治国,清除内腐,剪除邪恶,以德服人,这样才能安定民生,强大楚国。”
这时,一个士客奔进庠房,拉起观从说:“老弟台,出大事啦!”观从:“何事如此惊慌?”
士客:“令尹大人和你爹被处决了。”
观从惊诧地:“什么?”
士客:“令尹被金瓜处死,你爹被五马分尸。”
观从一听,大叫一声:“爹——”便放声大哭。
士客拉着观从:“快走!”
满庠的书生被突如其来的事,惊得目瞪口呆。
观从同士客奔进令尹府。
府内一片混乱。公子弃疾正襟危坐,席前几个令尹宠妾哭成一团。
观从一进中堂,喊了一声:“公子!”便哭倒在公子弃疾面前。
公子弃疾起身拍拍观从的肩膀说:“人死如草木,算了,莫哭了。”
观从哽咽道:“公子,你好狠心嘞,昨晚你明知此事,居然三缄其口。如今噩耗传来,你叫我如何受得了?如何受得了?”
公子弃疾:“人死不能复生,何况他们又不是死得其所,你叫我如何告诉于你?这是万般无奈的事啊。我何尝不伤心,但大丈夫总不能乱了方寸。”
观从:“家父已亡身,还顾什么方寸?我要报仇,我要宰了那个昏君!”
众妾附和道:“是啊,公子要为我等做主呀,为老大人报仇啊!”
公子弃疾大怒:“放肆!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。今日家父与观起死在朝上,乃是罪有应得!你们怎能怨恨君王而叫嚣什么报仇呢?这样做岂不是犯上作乱,成为人人可诛的逆贼!”
观从:“生我之父母,养我之父母,谁能忘了父亲的大恩大德?难道公子要做那不肖子孙?”
公子弃疾:“依你之意非得拿起戈矛,才是孝子贤孙?”
观从:“对,杀父之仇不共戴天!”
公子弃疾:“你这就大错特错,重于泰山者以孝为荣,轻于鸿毛者以孝为耻。子玉,你该明白这个道理?”
观从:“可他们毕竟是我们的父亲啊?”
公子弃疾:“人之所以能立身处世,做那忠孝之人,无非靠的是信义、智慧和勇气。守信义就不会背叛君王,有智慧就不会扰乱百姓,有勇气就不会掀起叛乱,有这三种节操,就不会弑君,做那叛臣贼子。”
观从:“想不到你心如铁石,而且这样迂腐?把那竹简上的说教用来教训我,这些我都领教了。但我要告诉你,纵然是大逆不道,还是叛臣贼子,我都要为父报仇!公子,再会了!”说完朝门外奔去
公子弃疾连呼道:“观从!观从!”他见观从同士客消失在院外,无奈的摊开双手。众妾又咽咽的哭了起来……
夜深,一轮明月时隐时现。
一个黑影爬上了伍府的院墙上。他寻着烛光来到了厢房的窗牅下,用指刺破窗纸,窥视了一下,只见房内伍奢夫妇正在安寝,榻前的摇桶里睡着一个婴儿,另外一张榻上睡着伍尚和伍员。
观从轻轻地推开窗户,执刀爬了进来。
一声轻响,摇桶里的婴儿“哇”的大哭起来。嘉应抬头一看,只见一个人影,手提明晃晃的大刀,失声地高喊起来:“刺客!”
伍奢呼啦爬了起来,赶紧摘下墙上的宝剑,正欲刺向观从。观从顺手从榻上一把抱住伍员,拔门而出。伍奢紧随其后,在门外与观从厮杀起来。嘉应抱着婴儿,高喊着:“来人啦!抓刺客!”
伍府上下一片慌乱。伍举手执九节铜鞭同家仆冲了出来。
观从夹着伍员,根本无法取胜伍奢,便边打边退。
伍举高喊:“封住退路,别让他跑了。”
观从被家仆团团围住,情急之下,高喊:“你们别过来,要不我就杀了这孩子。”
伍举对大家说:“等等!好汉是要财还是要物,我们都可以给你?放下孩子。”
观从:“不要财也不要物,只要你的命!”
伍举说:“好,你拿去!”说着把九节铜鞭一丢,往前走去。就在这时,忽然听见观从“哎唷”一声,伍员趴在观从的肩胛上,狠狠地咬了他一口,观从忍痛不过,甩下伍员。伍举见机上前一掌击在观从手腕上,哐啷一声,佩刀被击落在地,家仆迅速上前把他扭住了。
伍奢抢上去揽住伍员,并伸出拇指:“你还真勇敢!”
伍员昂着头说:“他是大坏蛋!”
嘉应一手抱着婴儿,一手拉走伍员说:“要命啰,子胥你才几岁,敢去咬人?”
伍员倔犟地:“他是大坏蛋!”
伍举笑道:“不是我们子胥机智,我一时还难于擒住这个家伙?”说完指着观从问道:“你是何人,竟敢来此行刺?说!”
伍奢催道:“快说!”
观从:“既然被你们擒住,没有什么好说的。”
伍举:“看你一介书生的模样,怎会做这下三滥的勾当?”
观从:“要杀要剐,无须多言。”
伍举:“嗬,嘴倒挺硬。”
这时,管家伍昆举着火把凑上前,看了看观从对伍举说:“此人是老丈人的门生,叫观从,字子玉。”
伍举一听,便问观从:“申公老大人,可是你的业师?”
观从:“知道了还问?”
伍举:“既然是我岳丈的门生,我们应该是世谊,怎么会来此行凶?”
观从:“冤有头,债有主。我问你,令尹子南,士人观起可是你谮言害死的?”
伍举:“老夫上奏大王,确有此事,不过老夫并没有诬陷他们,而是根据他们的罪行如实禀报的。怎么,对此还有怀疑?”
观从:“不管怎样,家父死在你的手上这总是事实?”
伍举:“这么说你是观起的儿子?”
观从:“不错!”
伍举:“既然是观起的儿子,那就更应该好好思过,半夜三更跑到我府上瞎胡闹,还挟持孩子,你这么做是要受到严峻刑律的。”
观从:“为父报仇,义不容辞。今日我栽在你手里,我无话可说,只能怨我往日重文轻武,把武功給荒废了。来吧,是送官还是就地杀头,我决不会哼一声。”
伍举沉思了片刻,对家仆说:“你们放了他。”
伍奢:“父亲,就这样便易了这小子?”
伍举:“父亲犯罪,儿子又没有犯罪。他不过是憋着一股气,年轻人嘛,头脑发热也是可以理解的。算了,让他走。”
伍奢:“看他桀骜不驯,非一般士人可比。今日放他,怕是纵虎归山,后患无穷啊!”
伍举:“池塘里的泥鳅,焉能翻起大浪?今日放他,也是让他有改过自新的机会。”
伍举对观从说:“观从,你走吧。慢,你父暴尸三日,明日期满,有孝心的话去准备后事吧。以后,莫再干这种傻事了。”
观从并不言谢,只说了一声:“再会了!”说着朝门外走去。
曾昌明创作
伍德强整理发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