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潮神》全景伍子胥
第四十五章
(1)伍子胥在逃亡过程中遭遇重重困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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伍员连奔带赶往北疾行。一路下来,有一餐冇一餐,肚腹饥馁难忍。他见前面有一个村庄,便加快了步伐朝村庄走去。当他走近村口时,见大樟树下聚集了不少农夫,都在看树上张贴的悬赏布告。伍员个子高,一眼就看到布告上赫然画着自己的像。他吃惊不小,赶紧低下头。这时,一个农夫指着布告说:“伍家惨啊!不但杀了伍奢、伍尚父子,而且杀了伍氏一百二十八口人。现在朝廷悬赏缉拿他的次子伍子胥,有能捉到伍子胥者,赏粟米五万石……”
听到这里,伍员赶紧悄悄离开,好在谁也没有注意他。此后,他避开村庄,不与人碰面,专捡山间小道而行,昼行夜伏,慌不择路。
伍员一路饥乏不堪,心力交瘁。正路过一片树林想要稍事歇息,忽见一队车马从大路上扬尘而来。他赶紧卧伏树丛之中,躲在那儿观察,生怕是围堵自己的楚兵,定睛细看,坐在车上的是四年来,未曾见面的好友申包胥
伍员“腾”地跳出,大叫一声:“勃苏,怎么是你?快把你的干粮给我,我三天没有吃饭了!”
申包胥吃了一惊:“子胥,终于见到了你。大王正在四处捉拿你,通缉令都发到国外去了,你怎么还在这里?”
伍子胥放声大哭,边哭边说:“昏君父纳子妻,听信奸臣费无极的谗言,开始实施了一系列的阴谋诡计。先是驱逐太子到城父,再是废太子而立幼子。以商讨国事为由,骗我父亲入朝,派奋扬杀太子,却被奋扬放跑。然后诬陷我父亲,说他勾结太子谋反,把他打入死牢,秘密押来乾溪。又骗取我父亲手书,以加官进爵为诱饵,骗我和兄长去郢都,准备加害我父子三人,被我识破。而我兄长伍尚为了尽忠尽孝,欲见父亲最后一面,毅然前往了乾溪。他们为了缉拿我,派兵来棠邑搜捕,大嫂点燃棠邑府,自焚殉节。玉娥为救兄长之子伍钟,舍身取义,驾车投了涂水,义节荡气。前日,我饥饿难忍,去了一村落,我看到了悬赏布告,知道我父兄,我伍氏一百二十八口已被杀害。我是悲痛万分,肝胆俱裂,不报此仇,枉为人哉!”
申包胥听得心惊肉跳,泪水盈眶,说:“我的好兄弟,你家遭此大难,你又身受困厄,我很同情你!而且你多次救我,本当两肋插刀,挺身而出,但不能啊!作为楚国的臣子,我又不能不以国事为重,请你谅解我不能帮你。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呢?如果你不方便也不必告诉我,我只希望你平安无事。”
伍员:“吾闻父母之仇,不与戴天履地;兄弟之仇,不与同域接壤;朋友之仇,不与邻乡共里。我将奔往他国。借兵伐楚,生嚼熊居之肉,车裂费无极之尸,方能泄吾此恨,以雪父兄之耻!”
申包胥劝道:“楚王虽然无道,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。你们伍家世代忠君,为楚国立下赫赫功绩。为人臣,止于敬。君王再错,臣子只能照错执行,这就是君臣之礼。何况君臣之分从一生下来就注定了,你怎能向君王寻仇呢?”
伍员:“我说勃苏啊,你这是迂腐,愚忠!当你在丹阳焦湾养伤时,你会这样想吗?不会暗中痛骂昏君?为人臣,止于敬。不错,可别忘了,为人君,止于仁。他熊居昏庸无道,有一点仁爱没有?纳子媳,弃嫡嗣,信谗佞,戮忠良,这种畜生不如的人还配做一国之君?还不该被杀吗?我借兵伐楚,是为楚国扫荡污秽,为楚国宗室正本清源,何况吾有骨肉之仇乎?若不能灭楚,我伍子胥不立于天地之间!”
申包胥长叹不已,摇头说:“我想教你报复楚君,是为不忠;要你放弃仇恨,又陷你于不孝。你勉力而行吧。我们兄弟之谊希望不要受影响。你的消息我不会泄露半分。然而将来,你若真做出了危害楚国的事,我作为楚国的臣子,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,你能灭楚,我必能存楚;你能危楚,我必能安楚!”
伍员哑然失笑,讥道:“这就是兄弟对我的提醒?”
申包胥霎时有点尴尬,掏出一些金郢爰给了伍员,并吩咐手下取来干糒。伍员也未拒绝,一一收下,然后说:“勃苏,谢谢你的钱和粮!我也想说一句临别赠言:好在当年没有八拜成交,否则谁相信这不是绝情的话呢?”说完,头也不回的走远了。
申包胥怅然若失地呆在那里,一动不动……
伍员自遇上申包胥,心情郁闷。虽说是好朋友,然在节骨眼上,不但不能帮自己,还要与自已交劲,这算哪门子朋友?想到这里,他拾起一块巨石愤怒的往淮水中砸去,叮咚一声,水柱四溅。发泄了一通后,他避开大路,专走曲径小道,或翻山越岭,日日在林莽沼泽间穿行。走得越远,路途越分歧,谁也无从寻索他的踪迹。
匆匆的走着,申包胥给他的食物也没有了,伍员忍着饥馁,走入了一片林泽。这时,他突然发现远处有一栋茅屋,他兴奋地差点跳起来了,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茅屋前,叩响门扉。
木门”吱嘎“一声,打开了,伍婧竟然出现在眼前。伍员刚想叫一声二姊。伍婧赶紧用手指靠住嘴唇,示意不要喊。这时,就听里间传来问话:“谁呀?逃到这鬼地方,连个午休也睡不好!”
伍婧:“当家的,来了一个过路的,想讨口水喝。你安心睡吧!”她领着伍员来到灶房。伍婧舀了一瓢水给了伍员,说:“知客渴乏多时,阿姊备苦苣捣齑伴饭,你稍等。”
伍员看着伍婧忙乎,用中药隐语问道:“请问阿姊,靓柿子,鲜桃仁,谁知地黄?(请问阿姊,建世子,先逃人,谁知地方?)”
伍婧:“知了皮,碧桃仁,姊知松果。(知晓彼,避逃人,姊知宋国。)”
伍员:“五子仁心,怀山远志,追续随子。椿庭棠棣,六月血冤,王孙毒蝎,恶实及己,强成仇恨,郁子独活,血竭斗苓,当归荆三棱,虎杖决明子!”
(伍子人心,怀山远志,追随世子,父亲兄长,惨遭冤杀,楚平王如毒蝎,罪恶已伸向自己,深怀强烈仇恨,郁忧的游子独自活着,血流尽也要斗到底,当然要杀回荆楚去,执虎杖与敌人决战到明天)!”
伍婧抱着堂弟的头,哽咽声嘶,不敢大哭,自擂捶胸,哭诉:“棠棣何罪之有?受此孤恓!阿姊以葫芦盛饭,内苦外甘也,苦苣为齑,以苦和苦也。”然后,拿出几只酥梨塞给伍员说:“酥梨酥梨(速离速离)!”
伍员接过葫芦、酥梨,辞别说:“阿婧姊,别了!”说完,朝林泽中遁去。伍员刚走不久,伍婧两个儿子子安、子永打猎回到家中。子安走进灶房,见桌上有苦苣拌饭,便唤道:“母亲,谁来了家里?”
伍婧:“没来谁。你们来了,快去吃饭吧!”
子安:“没来谁?怎么有苦苣拌饭?”
伍婧:“娘口里没胃口,就伴了点苦苣尝尝。你们打到猎物没有?”
子永:“连一根雉鸡毛都没捞到,白费了半天工夫。”
伍婧:“从城里来到乡间,慢慢来,总会有所收获的。”
子安:“母亲,你总岔开话题,我问你,到底谁来了家里?”
伍婧见拗不过,只得说:“是你舅舅来了家里。”
子安:“哪个舅舅?”
伍婧:“是子胥舅舅。”
子安:“是他?我们家被他们害得还不够惨吗?颠沛流离,躲进这荒原林泽。现在正好拿他去献官,而且会得到楚王的赏赐,还可高迁。你们既然见到逆贼,为何不捉他?并且报官?”
伍婧:“他是我们的亲人,父兄惨遭杀害,你还想做亲者痛、仇者快的事?”
子安:“妇人之见!子永,带上弓箭,我们去捉他!”
伍婧骂道:“子安、子永,你们敢去?为娘从今往后再不认你们两个不肖之子!”
子安、子永夺门而出,扬长而去。
伍员行至竹丛,用剑砍下一根细竹,当成拐杖。他拄着竹杆,行动便捷起来,边探路边在林泽中摸索前进,这样走了二十余里。他在一片芦苇的泽地上,找了一块干硬地坐下,取下布搭,拿出嫩葫芦,掰开里面是粟米拌苦苣的葫芦,咀嚼着嫩葫芦的甘甜和粟米的苦涩。吃了半边葫芦,他把剩余葫芦包好,放回布搭,又取出一个酥梨吃了,然后,美滋滋的躺倒在芦苇上。就在他迷迷糊糊将要进入梦乡时,忽然,“嗒嗒嗒”的声音,是白鹭展动翅膀飞翔惊醒了他。伍员坐起身,觉得眼跳耳热,遂画地占卜,卦上占得有不怀好意的亲戚来擒他。他想:在这渺无人烟的地方,只有他的两个外甥子安、子永,平时游手好闲,好逸恶劳,会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?随即他用头浸入河水中,让头发湿漉漉飘散下来,遮住半个脸,将竹子插于腰间,又用草鞋倒挂在竹子上,并画地户天门,然后卧于芦苇之中,诅咒道:“捉我者殃,撵我者亡!”
子安、子永追至十余里,已是气喘吁吁,随即在道旁歇息片刻。子安懂得一点阴阳之术,他画圈占卜,卜到阿舅头上有水,疑似落入河内,腰间插有竹子,竖着倒挂的草鞋,像似冢墓前祭祀的草垛,又像白幡。子安算到这步,心想:若是不按此卦行事,必定身亡。不要说捉拿钦犯,连家也回不了。于是,子安对子永说:“子永,钦犯已死,我们回去吧?否则,横祸加身!”
两人悻悻而去。伍员见外甥不来打搅,随即奔走,星夜不停,朝着宋国方向而去……
伍员经过了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,突破了楚兵的围追堵截,涉过了东不羹的沙水,终于踏上了宋国的土地。他回头朝西南方的楚国投去了心碎的一瞥,人说故土难离,狐死首丘。他心目中的故乡依旧是美丽富饶的,但这块美丽的土地上倒下了他的父兄,他的妻子,一百二十八口伍氏族人,他从此要告别这些亲人,告别这些在天亡灵。唯一让他生死不忘是这里有活着的仇敌,他要把仇恨扎在心里,有朝一日,踏平楚国,向楚平王和他的奸臣们复仇,不达目的誓不罢休!愿故土能够原谅他为复仇的逆天壮举吧!
伍员沿着去宋都的大道,走了两天,终于远远望见宋都商丘的城墙。他加快步伐进入了无人把守的城门,他很奇怪,偌大的商丘城内多数铺面关着,仅有少数几家开着,街道上行人也是寥寥无几。伍员来到一家小酒肆,那酒肆门面并不算宽敞,可从厨间散发出扑鼻的肉香却十分诱人,便抬腿往里走,还没跨进门,一个伙计上前把他挡在门口,上下打量他几眼,问道:“客官属于元公派呢,还是华向派?”
伙计的话把伍员问得莫名其妙,他没有好气答道:“咱是外乡人,什么派都不是!”
“外乡人?什么派也不是?怎么可能?”伙计双手一摊,不高兴地说:“本肆恕不待客,请客官另就他店吧。”
饿极了的伍员喊着:“我有钱!”当即从怀里掏出一把蚁鼻钱,递给伙计。伙计哼了一声,说:“这种鬼脸钱也算钱?客官是不是想拿小店开涮?”说完,就把伍员往外推。
酒肆不让进,那还得先解决吃的问题。伍员忍着饥饿,来到一条窄巷,见到一家馒头铺,喊道:“老板,来五只窝窝头!”
老板问道:“买窝窝头可以,你属于哪个派别的?”
伍员:“买几个窝窝头还要问派别?”
老板斩钉截铁地:“当然!全体宋民只有二选一,不是属于元公派,就属于华向派。”
伍员灵机一动:“我属于华向派!”
老板:“既然属于华向派,那就是我们一边的。客官,铺里有豆浆,可进来用膳?”
伍员:“太好了!豆浆泡窝窝头,美味,那老板可来一大碗?”
老板:“好嘞!客官稍等。”
伍员一走进铺内,就听里面一声叫唤:“伍叔叔,你是伍子胥吗?”
伍员大吃一惊,看着眼前穿着还算华丽,但邋遢而不修边幅,像个市井之人。他不敢相信的问:“你是太子建?”
芈建:“是!伍叔叔,我是太子建!”
伍员上前一把握住芈建的手,激动地说:“太子,真是天随人愿!今日仅入商丘第一天,就遇上了你。看来老天还是很眷顾我们两个天涯沦落人?”
芈建:“伍叔叔,听你的意思,你们家也遭受了磨难?”
伍员睁大眼睛,惊愕地问:“太子,你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?”
芈建低着头,喃道:“我在这里举目无亲,没有熟人,没有国内的消息,怎么会知道呢?”
伍员悲伤地说:“我父兄,我伍氏一百二十八口全被昏君杀害了!”
芈建一听,趴在伍员肩上放声大哭。伍员见芈建哭得如此伤心,也禁不住相拥而泣。恸哭了一场后,伍员先止住了泪水,他拍拍芈建说:“太子,子胥前来找你,就是为了向诸侯借兵,为我父兄报仇,为你正名复位,我要杀回楚国去!”
芈建:“伍叔叔,怎么杀回去?一没有人,二没有兵,三没有诸侯的支持,谈何容易?”
伍员:“太子,你就是储君,我就是臣,有我们两个同病相怜、同仇敌忾的复仇者,不就是人吗?人是可以慢慢发展起来的,当年申公巫臣不就是一人逃出了楚国,投奔了晋国。他了为复仇,亲率三十辆战车出使吴国,教以战车,阵法,射御之术,使吴国在军事上日益强大起来,从而成为楚国的一大忧患。”
芈建:“伍叔叔,太师不在了,你现在就是我的太师,我一切听你的,你叫我怎么做,我就怎么干?”
伍员:“太子,当年在司马府见到你时,你才六、七岁,那时叫我伍叔叔我不介意。现在你是储君我是臣,以后叫我子胥即可。”
芈建:“好,叫子胥,这样亲切。子胥,窝窝头都要凉了,你快吃!老板,跟我盛一碗豆浆,串三个窝窝头,我要带回驿馆去。”
伍员狼吞虎咽,须臾五个窝窝头就下了肚。他掏出布币付了账,与芈建一前一后赶往驿馆。伍员在背后打量着太子建,只见他单薄的身子骨微微前倾,低着的头上裹着青布帕,步履畏缩,根本不像只是十七岁的小伙子,倒像个成天泡窑子的老男人。而且两只眼睛就像做贼似的左顾右盼,怎么看都没有了太子的风采。这恐怕是命运之神剥去了他的尊严?让他成为市井中很普通的一员。伍员边走边想:他能够担负起复兴楚国,为父兄报仇的重任吗?
驿馆建在很隐秘的地方,四周是茅屋,竹林掩映。
伍员踏进驿馆,见屋里走出一位端庄的年轻女子,手里牵着一个两岁多的孩子。芈建介绍说:“这是我夫人马昭仪,我的孩子芈胜。
伍员拱手:“见过夫人,见过芈胜!”
马昭仪道了个万福。芈建:“他是太师的次子伍员,字子胥。太师和他的兄长都被该死的昏君杀害了,他是来帮助我夺取王位的!”
马昭仪再次欠了欠身,低着头接过豆浆和窝窝头,牵着芈胜转到后屋去了。伍员看着马昭仪离去的身影,心想:她就是那个被偷梁换柱的齐国女子马昭仪,这个弱女子也是受到费无极的玩弄,无端的要背负叛国背主的恶名,承担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,实在可伶。
芈建与伍员边喝着茶水,互诉衷肠,将各自死里逃生的经历叙述一番,对景平王纵容小人,忠奸不分,终将误国之种种滔天罪行声讨一番。说到激愤处摩拳擦掌,说到伤心处痛哭流涕。
伍员问道:“太子,自你出逃宋国以来,想必宋元公已经接见过公子?他们可愿助你复国?”
芈建沉闷的摇头,愁眉苦脸的说:“来得不是时候,宋国君臣正在互相攻伐,多事之秋,不便前往,一直在等待时机。”
伍员:“元公派与华向派是怎么一回事?连老百姓都要表明立场,泾渭分明,否则,连酒肆都不让进?”
芈建:“事情是这样的,宋国国君宋公佐已经即位九年了。他感觉卿族华氏、向氏(简称华向派)权力很大,影响到他行使国君的权力,就想铲除这些冥顽不化的华向派,把权力重新夺回来。这样就产生了元公派与华向派。”
伍员:“宋公佐这个人我见过他两次,一次是在申地会盟,当时作为太子,由左师向戌,司马华费遂陪同,说是宋平公病了,不能前来与会。第二次是四年前,我在洛邑有幸的成为了周景王的明辅,监督各诸侯国交纳税贡。当轮到宋元公献贡时,大夫乐大心讲了宋国是公爵,是客人,不需献贡。我在场陈述了宋国不献贡的理由,然后对宋元公说,作为客人,对主人也要略表心意。他当场宣布:进献随从的二十匹战马,器械二十件给了周景王。从我两次接触他来看,宋元公为人还是不错的。”
芈建:“可他面目丑陋,性情柔弱,且私欲熏心,言而无信,在群臣中没有威信。而他又非常讨厌华向派,并与华定、华亥、向宁闹得很僵,君臣之间严重失和。来,先喝茶。我来简单说说右师华亥是怎样诈病的……”
画外音:周景王二十二年初夏一天,华定、华亥兄弟和向宁聚在一起商讨对策,华定说:“国君的计划正在一步步展开,再这样沉默下去,早晚得死,不如先下手为强。”于是,右师华亥对外诈称病了,宋是礼仪之邦,执政生病,群臣自然要来探望,包括宋元公的一群公子。公子们一到华府,立即被抓,落网的有公子寅、公子御戎等六名公子,以及向氏家族中投靠国君的向胜、向行。丙申日,华亥果断杀死六名公子,把向胜、向行扣押在仓库里。宋元公闻讯,亲自驾车赶到华府,为向家公子求情,华亥不仅不听,而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,把宋公佐也劫持了,关在家里不放。宋公佐害怕了,对华亥说:“你放我走吧?”华亥十分强硬地说:“放你走可以,但必须把你的太子栾送来,当作人质!”宋公佐:“把太子当人质也行,过去周天子与郑庄公也交换过人质,但人家那是相互交换的,所以你也必须把你的儿子送给我当人质,这样才公平嘛。”华亥一想:反正你是君,我是臣,不亏。便说:“成交!”于是,宋公佐就派人回去带信,叫他的太子栾、栾的母弟辰,还有公子地三个,来到华亥这里当人质。华亥把宋公佐放了回去,当然,他也派了三个人,他的儿子华无戚、向宁之子向罗、华定之子华启三人,去宋元公那里当人质。君臣交换人质之后,互有把柄在手,谁也不敢轻举妄动。宋元公和夫人把太子栾看得特别娇,每天都亲自跑到华府去送饭,看着他吃完了再走。时间一长,华亥觉得不方便,也有些不好意思,就对宋元公说:“只要我们君臣能够和睦相处,哪用得着人质呢?”向宁反对说:“宋公佐言而无信,太子栾千万不能放,放回去,咱们也就离死不远了。”宋公佐见华亥又反悔了,大怒,马上召集兵马攻打华府,也顾不得太子栾的性命。出兵之前,先把华、向两家的三个人质斩了首,然后全力出击。华亥匆忙应战,结果被大司马华费遂打得大败。他手下的人要他杀了人质,华亥说:“算了吧,我已经得罪了国君,再杀他的儿子,人们会议论我的,何必呢?”于是,就把太子栾等三人放了,然后,华费遂的小儿子华登逃往吴国,华亥、向宁也离开了宋国,逃到陈国去了。
芈建讲到这里,伍员站起身说:“太子,宋国不可居矣,我们得赶紧走。迟了,恐怕会陷入内乱之中。”
芈建:“这是为何?”
伍员:“听说华费遂的儿子华登很有本领,他逃往吴国,料想会引吴国之兵来救华向派,从而使内乱加剧。我们涉身其中,以你楚国太子的身份流亡在宋国,必然会成为双方争夺的资本。到时,各诸侯国的加入,楚国势必会出兵宋国。一旦他们到来,可就对你我非常不利,昏君还在悬赏缉拿你我,不如趁现在他们尚未到来,我们赶快投奔他国。有两个选择:一是齐国,再就是郑国,太子以为哪国为好?”
芈建:“郑国更靠近楚国,而且是楚国宿敌,我们去郑国。”
伍员:“那好,我们去郑国。”
齐宫大殿。
散朝后,大臣们陆续步下台阶。齐相晏婴和鲍国并排走着。晏婴问道:“鲍文子,楚国的通缉令都发到齐国来了。你说我那忘年交伍子胥,全家不幸罹难。万一他逃到齐国来了,我们该如何应对?”
鲍国:“想不到楚国伍氏乃名门望族,竟被楚王灭了满门。太师伍奢、棠君尚都是赫赫有名的贤臣,如今遭到昏君杀戮,真是天理不容!如今楚国正在全力通缉伍子胥,并‘画影图形’追捕甚急。他若是有幸逃来齐国,一定会来求齐景公为他复仇。齐相,你作为他的好友,该不该出兵援助?难道还需如何应对,这不是你的责任吗?”
晏婴:“伍子胥一向傲气,又因为我与他有忘年交的关系,怕麻烦我。所以我担心他不回来我们齐国,而会去其他国家。”
鲍国:“齐相,有一事我一直难于启齿,却憋在心中实在难忍。”
晏婴:“鲍文子,我知道你想说什么,你是说待字闺中的鲍淑惠?”
鲍国:“是啊,可怜我那孙女鲍淑惠,痴痴等他伍员多年,媒婆都快踏破了门槛,她就是一直不肯嫁人,我知道她心里只有伍子胥。如今,伍子胥若是能来齐国有多好,不但能够复仇,而且我的鲍淑惠也有了指望。齐相,你说呢?”
晏婴:“宋元公正在向齐国求救,我会让齐军将领去商丘打探伍员的消息,如在宋国,务必请他来齐国。”
随从驾着一辆马车,车舆上载着马昭仪和小芈胜,空余处堆满了大包小包。芈建和伍员跟在马车的后面,徒步前行。伍员走着,表情十分黯然,他隐隐地有些后悔投奔太子建。他太不了解太子建,早知道他这样没有血性,没有主见,还不如自己单打独斗来得痛快。兴匆匆来,失落落去,千辛万苦找到他,却白白浪费了几个月的时光,这比割他的肉还要痛楚,表面还不能有半句怨言。他预感到太子建将不会给他带来任何转机,反倒会拖累他。可现在不能撒手而去,因为他爹是太子建的老师,而自己与他是世谊,即使因太子建祸及全家都无怨无悔,自己又怎能见死不救呢?伍员想到这里,看着拖着疲惫的步伐的芈建,毅然地说:“太子,我去找辆车来,没有马车,即便是牛车也行。这样走到郑国去,凭公子羸弱的身体是万万不能够的。”
芈建喘着气,半蹲着说:“那就谢谢子胥了!”